近日，OpenAI董事会突然宣布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萨姆·阿尔特曼将离开公司，这一消息震惊了硅谷。OpenAI以其革命性的ChatGPT引发了全球新一轮人工智能热潮，阿尔特曼则被视为领军人物。目前，这场纷争还在继续，据报道OpenAI超过700名员工联署敦促董事会恢复阿尔特曼的职位，否则会集体跳槽。

　　硅谷曾发生很多关于创始人与董事会之间的斗争故事，比如乔布斯、马斯克等，这些富有个性的创始人在技术、商业等运营路线方面难免与追求利益的投资者产生分歧和冲突。但是，OpenAI的这场“内斗”具有一定特殊性。由于人工智能（AI）技术本身具有很大争议，而OpenAI不管是在组织创新、发展理念等方面都具有引领性的探索角色，因此，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内斗”，而是代表了该行业在AI领域寻求共识的一种努力。

　　这是一场理念的冲突。OpenAI创始之初定位于非营利人工智能研究机构，强调自身的公益性。但是，AI研究需要大量的硬件投资，公司在2019年实施了以人类福祉为核心使命的创新组织模式，分解成了OpenAI Inc.和OpenAI LP，前者仍然由非营利组织控制，后者则是一个有盈利上限的公司，前者组建董事会并管理后者。这也是OpenAI董事会能够撤销阿尔特曼的原因，尽管是他自己帮助建立并公开推动了这一董事会结构。建立这种架构的一个重要目的是保持OpenAI的独立性，避免为了商业利益而忽略人工智能的安全问题。

　　随着ChatGPT的不断升级，AI的安全问题成为焦点。今年上半年，美国一批科学家和企业家联名发表公开信，呼吁所有AI实验室立即暂停训练比GPT-4更强大的AI系统，以确保人类能够有效管理其风险。一部分人认为，如果没有做好准备，人类可能面临超级智能统治世界并消灭人类文明的前景。阿尔特曼代表了追求商业利益优先而淡化安全问题的一派，因此，他被主要由科学家组成的董事会开除。

　　AI安全性与商业化之间如何保持平衡是一个公共问题，需要国家拿出治理方案。OpenAI的理想主义让其确立非营利性原则，同时作为行业引领者又要承担安全责任，从一开始就肩负了为人类未来着想的责任。但是，全球各国并没有拿出具体的AI安全治理方案，在这种背景下，商业资本与科技精英疯狂涌入人工智能领域，不顾及安全问题而肆无忌惮地发展技术。这令OpenAI陷入被动：当它继续坚持非营利性，在与拥有充沛资金投入研发和硬件的对手竞争时就会处于劣势；如果它坚持安全原则而放缓技术升级的脚步，则可能会给对手制造超越的时间窗口。

　　是坚持理想主义还是跟随世界商业潮流，两种不同的理念冲突造成了OpenAI“内斗”。首先，是理想主义的理念催生了OpenAI。AI大模型并未诞生于谷歌、微软等硅谷巨头，OpenAI既不是科研组织，也不是商业公司，而是一种新的组织创新，由于非营利性原因，可以不用背负商业目标进行自由探索，最终引领了AI前沿技术浪潮，这是理念力量驱动与组织创新结合的产物。就如马斯克成立SpaceX就是建立在使人类成为一个多星球物种的理念之上，从而试图超越缺乏商业动机和创新精神的NASA，推动太空探索计划更快地向前发展。

　　在人类发展历史上，商业成为驱动技术产生与发展的重要因素。AI技术的发展同样需要大规模的投入，如果要保持技术的领先地位就需要大规模的商业应用，通过利润持续反哺研发，阿尔特曼希望走这条道路。但是，AI的确也存在巨大的安全风险，这需要各相关国家和国际组织及时制定规则，让所有企业遵循同样的监管和治理，既能保持公平竞争，又确保技术发展的安全性。

　　但是，正是由于上述公共治理的缺乏，令具有理想主义的OpenAI承担了冲突的代价。同时这也体现了科学家的精神，他们不仅能够通过组织创新保持创新活力和无限可能性，而且能够为人类未来负责而设置底线，尤其是当政府治理缺位的时候。因此，这不是一场公司闹剧，而是AI发展史上严肃的一刻，值得世界为之思考。

（文章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