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加大对前沿技术的投入，AMD首席执行官苏姿丰，一位拥有麻省理工学院博士学位的工程师，让这家芯片制造商涅槃重生。图片来源：PHOTOGRAPH BY DREW ANTHONY SMITH

在这篇深度访谈中，苏姿丰博士畅谈了她对超级计算发展前景的展望、她的再造战略，以及在新冠疫情期间运营这家全球性公司的点滴感受。

为篇幅和简明起见，访谈经过编辑。

再造一个全新的AMD

你在2014年10月接掌AMD时，公司营收下降了近40%；你们的市场份额惨遭腰斩，股价甚至跌到了2美元以下。但你们通过潜心开发高性能芯片来改造业务的战略，已经获得耀眼成功。你们的股价飙涨1，最新发布的Ryzen系列芯片让评论家为之惊叹。今年将有100款搭载AMD芯片的新笔记本电脑上市。你曾经向我描述过这个再造过程，说就像是在“不断地打仗。”如今初战告捷，你感觉如何？

苏姿丰：所有这些事情都非常令人兴奋，让我们觉得很有成就感。过去几年的经历确实帮助我们树立了信心，让我们觉得如果潜下心来做某事，就一定能做成。开始的时候，我们要做很多令人信服的事情。但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在我们这个领域，人们永远都在关注下一个产品，下一个大事件。

现在大家的期望值很高。这很有趣，因为产品路线图就像人生一样，最重要的是做出选择。选择并不会因为你做得更好而变得更容易。坦率地说，选择是完全一样的，如果不是更难的话。

你们过去五年的产品路线图包括全新的CPU和GPU设计2。GPU过去只用于视频游戏，但现在也用来帮助数据中心进行大数据分析计算。接下来呢？

我们在图形方面做了大量投资，我们正在优化图形，以满足游戏和计算的需要。这是一个新向量，我们对此非常重视。

如果说AMD有什么独到理念的话，那就是我们可以把最好的处理器放在一起，以应对不同的工作负荷。把CPU和GPU以不同的组合和互联方式结合在一起，实际上就是加速计算的未来发展方向。

有趣的是，在谷歌和亚马逊的云数据中心，运行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应用的，正是视频游戏玩家所需要的GPU芯片。为什么这些可以快速运行大量简单任务的GPU芯片在数据中心如此受欢迎？

那是因为计算机可以变得越来越聪明。计算机之所以会更聪明，是因为它们更善于识别和匹配模式，然后利用这些信息在未来变得更聪明一点。这就是机器学习、人工智能和高性能计算的精髓所在。

这部分计算实际上比其他任何部分都要快，因为我们正在生成大量数据，但我们真的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些数据。每个人都在生成大量信息。各大公司正在生成海量信息，互联网正在生成海量信息，我们需要设法处理所有这些信息3。

那么如何来提升性能曲线呢？在技术领域，如果你把这个行业在5年或10年内创造的性能改善描绘出来，它通常看起来像一条直线。是的，你可以从中画出一条直线，而我们的人生目标就是改变这条直线。我们想超越这条直线，提升性能曲线。

每秒百万万亿次

AMD刚刚赢得了两笔政府招标合同，准备建造有史以来最快的超级计算机4。在这种背景下，你们的技术是如何应用的？

无论是在从事医学和天气科学的橡树岭国家实验室，还是在主攻模拟核储备等国家安全研究项目的劳伦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如果我们可以获取更大的数据集，并进行更多的计算，我们就能更好地解决他们的问题。

这就是我们建造这些大型超级计算机的目的。但是，通过添加这种CPU/GPU组合和高性能互联，我们就可以做到正常的技术扩展做不到的事情。没错，这跟游戏机使用的技术完全相同，只不过它要大得多，这很有意思。但它的使用方式是不一样的，它被用在一些非常棘手、并且必将改变未来世界的应用领域。

你们正在建造的超级计算机将达到每秒百万万亿次的速度5，是当前超级计算机最快速度的五倍。如此巨大的飞跃是怎样实现的？

这其实也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亚伦。我认为这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但最重要的是，这些组件更加智能，因为它们采取了智能互联的方式，从而能够比过去更有效地共享数据，共享操作。

我的新笔记本电脑并没有比旧电脑快五倍，还差得远呢。你认为消费类设备会再次出现如此巨大的飞跃吗？

我们今天在超级计算机中使用的技术，将来绝对会出现在消费类设备上。要做到这一点可能还需要五年的努力，但这些大型应用向来都是突破创新障碍的利器。

让我们来解决大问题。然后呢，在接下来的5到10年，一旦成本到达拐点，制造技术部署就位，这些新技术就会逐渐成为消费类设备的标配。

典型的文字处理器可能不需要特别快的CPU。但我确实认为，有些应用会触达消费者。例如，在语音识别等应用场景中，很多机器学习技术都派上了大用场，对吧？不妨想想你在使用语音转文本技术时的感受，效果还算不错吧，但它仍然不够完美。

你重振公司的一大战略是启动为游戏机定制芯片的业务。现在，各种各样的云游戏服务无处不在，似乎不需要什么特殊设备。你觉得游戏还算是一门好生意吗？

当然，游戏绝对是一门好生意。如果把移动端、PC端和云端游戏6都包括在内，最新的数据显示全球有超过20亿游戏玩家。今年是游戏业蓬勃发展的一年，微软和索尼相继推出了下一代游戏机。除此之外，2020年还有一些让消费者翘首企盼的产品。再强调一遍，我们喜欢游戏是因为这一领域能够完美地展示我们的技术能力。我们也可以借此进入千家万户。游戏未来仍然是AMD产品组合的重要组成部分。我确实认为，云游戏很有前景，但它还需要付出很多年的努力才行。

新常态

全世界正面临新冠疫情带来的巨大危机。3月5日，你告诉分析师，到目前为止，这场疫情对你们的财务状况影响不大。但考虑到你们的供应链遍及全球，从长远来看，你有什么担忧？

新冠疫情确实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危机，波及我们所有人。对于我们来说，当务之急是保护好员工、合作伙伴和社区的健康和安全。我们这样一家拥有上万人的公司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居家工作转换，实在是太神奇了。我们还找到了一些不同的运作方式，包括如何让员工远程完成一些非常复杂的工程类工作。与此同时，我们正在为那些优先事项发生变化的客户提供支持。是的，我们的供应链很复杂，我们的产品要经过多个国家才能生产出来。尽管在疫情爆发的早期，供应链受到了干扰，但我们能够及时调整。

这是否意味着你们在供应链的地理布局方面存在一些冗余？

完全正确。我们的供应链存在冗余，工程团队也是如此。这场疫情让我们意识到，你必须得制定应急计划，以防情况有变。在某种意义上，考虑到变幻莫测的运营环境，我们必须打造一家能够经得起种种考验的公司。

你是《财富》美国500强中仅有的35位女性CEO之一。你认为我们还需要做些什么才能让科技行业涌现更多的女性领导者？

其一就是建立人才渠道，首先要让更多的女性进入这个领域。另一件事是确保女性有好的机会。如果杰出人才获得崭露头角的好机会，她们自然就会发光的。

在确定领导层，特别是技术层面7的领导人选时，我们非常注重性别平等。尽管如此，这些岗位的求职竞争是非常激烈的。归根结底，我们总是需要招募最优秀的人才。

注释：

1. AMD公司的股价表现

2014年10月8日：3.28美元

2020年4月9日：48.38美元

资料来源：彭博社

2. 了解你的芯片

中央处理器（CPU）通常用作个人电脑和服务器的主计算芯片。图形处理器（GPU）最初是用来提高视频游戏速度的，但现在也被用于人工智能和大数据应用程序。

3. 全球互联网用户

2001年：4.95亿（占总人口的8%）

2019年：41亿（占总人口的54%）

资料来源：国际电信联盟

4. 超级合同

今年3月，美国能源部旗下的劳伦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选择AMD为其价值6亿美元的超级计算机El Capitan提供处理器。2019年，AMD赢得了一份类似的政府合同，受邀为橡树岭国家实验室提供一台名为Frontier的新型超级计算机。

5. 超级大的数字

所谓的exaflop意指每秒进行百亿亿次（也就是1后面跟18个0）浮点运算。苹果公司表示，iPhone 11使用的A13处理器每秒可进行1万亿次浮点运算。也就是说，100万部iPhone加在一起，才能达到每秒百亿亿次的计算能力。

6. 加油，玩家们

据研究公司Newzoo估计，全球去年的电子游戏玩家达25亿人，总开支约为1,520亿美元。其中约45%的开支用于手机游戏，约三分之一用于游戏机，其余的开支花在个人电脑游戏方面。

7.革命远未成功

最新数据显示，2018年，女性在AMD所有工作岗位中占24%，占工程岗位的18%。值得指出的是，去年，在全美所有的计算机和数学类工作岗位中，女性的占比仅为26%。(财富中文网）

本文另一版本登载于《财富》杂志2020年5月刊，标题为《对话：苏姿丰》。

译者：任文科